1
再开学,范子欣向我传达了褚少出国的事。听说褚少的父亲早就准备让他出国了,是他迟迟不肯。褚少出国套装女孩失恋是必然的。她不但失恋还被传出更不好的事情,褚少的不负责任让她成了不知自爱的女孩。
我唯一能想到的是幸亏我没有答应单杠男生,要不然我就会成为楚楚可怜的套装女孩,我对她的遭遇有点同情。
我似乎明白了林业不让我谈恋爱的原因。想想曾真和套装女孩,我觉得林业是对的,我庆幸自己没有恋爱之心。
不过我开始觉察到自己有一点点寂寞,虽然有小秘陪我,但我觉得我们俩都缺少了点什么。特别是一些学习之外的新奇东西,我像新生儿一样想探索这个世界。
我第一次有了给无课的周末做计划的想法,还很强烈,强烈地想知道我该怎么度过周末。逛街,我一个人?学习,我和小秘?回家?刚来第一周。或许可以和范子欣拉拉关系,但她说周末她要看电视。
周五放学后我没有回宿舍,而是先去校门口看林业的自行车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,完全没有意识,好像看见林业的自行车我就可以看见他。
事实也是这样的,我看见了林业。
“老师,我想……吃你做的饭。”一个寒假不见,和他讲话我又开始羞答答的。
“好啊,那你明天中午来吧。”林业一点也不奇怪,也不特意看我,一走一过遇上个熟人闲聊一句的样,没有停下任何动作。
我忽然觉得等到明天中午这等待时间太长,我理解成他不愿意给我做饭的意思。
“老师,我……”我想说我会做饭,不用麻烦他,不过要去借用他的厨房。
“不想走路吗,我明天顺便来接你,你在学校门口等着。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等我说完,可能嫌我吞吞吐吐。
“那多麻烦,我现在跟老师一块去吧。”原来他欢迎我的,不惜特意跑一趟,那又何必呢,我为了不吞吞吐吐不由自主加快语速。
他终于肯停下脚步看我了:“今天有点晚了,吃完饭你要抓紧时间回来。”
我已顾不得那么多,现在能和他走才是我的目的:“嗯,吃完我就回来。”
林业想不出说辞拒绝我的无奈样子,慢吞吞地走出校门,好像这样我会突然改变主意不和他去。不过我已经说过的话是不会反悔的,我假装没有看出他的无奈。
“张奇,你真想吃我做的饭吗?”一路无言,他忽然开口。
“嗯。”我和小秘正兴味盎然地欣赏街景。
“你和我出来同学都看见了,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你有影响?”
我抓紧了扶手,尽量不触碰林业的身体。会遭人非议的事也会给我带来窘迫,我是不愿意干的。但这件事上我没有考虑过,我通常都不会先考虑事情的后果。林业提出来我觉得他是比我更在意的,所以我想尽量不表现出我和他有什么关系。
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。他的问话影响了我的心情,我有种想要不该要的东西的焦急。
“不用考虑这些,你上老师家吃顿饭而已。你和他们不一样,你一个人在校住宿,还是个腼腆的女孩子,没有朋友没有地方可去,到老师家吃吃饭学学习是正常的人际交往。”林业找理由安慰我。
“嗯。”我觉得不该要的就是不该要的,虽然林业给我的感觉是可以看看不该要的东西。
不知道是不是林业的提示起了作用,我跟在林业身后,觉得菜市场里每个看我的人的眼神都很怪异。
林业询问我好几次想吃什么,我都没有说出来。我有种想逃跑的焦虑,但又舍不得丢下林业。
我和他终于回到出租屋。他打开门,微微弯身把菜放在地上,我在他身后关上门。他直起身不知会走向何处,但我没有让他走。我绕到他身前像上一次那样搂住他。
他没有抱我,只是象征性地松松地拢了拢我的腰。他语气很平淡,带点哄小孩子的味道:“怎么,你是怕我说你还是怕同学说你?”
我故意看向窗外,窗帘没拉,窗外是盆栽。
“你又怕什么,说呀?”他推了推我的肩膀。
我知道了,林业就是我不该要的东西。我说:“我什么也不怕。”
“那你抱够了没有,抱够了就松开。”他让我松开,反而收拢了手臂。
我想起了范子欣最后一句话,心思有点坏,我松开林业蹲下择菜。
“谁让你干那了,过来坐下。”林业高声命令我。
我停顿了几秒钟,认为还是不违背他比较好。我坐下看着他,禁不住笑。
“说说你怎么想的,为什么随便抱老师?”他见我笑也严肃不起来,“老师是随便抱的吗?老师和别的男人一样,该你自重的时候不要乱伸手。”
“噢!”我似乎理解了林业的意思,好像突然搂住他是有点不应该。
“想来我这就要听我的话,知道吗?”他又开始说教了。
“嗯?”我似懂非懂,认为还是问明白点好。
“管好你的手,不让你伸出来就背在身后。还有,低头,不要老盯着我看,我脸上又没字,不让你抬头的时候不要看我……”
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,不过我低下了头。
“没事少笑,让你干什么严肃认真一点。不要跟我讨价还价,我说的话要立即执行。能做到不?”他是要绝对控制我。
我觉得我无所谓啊,反正我没什么独立思想,我尽可听他的:“能。”我信誓旦旦地保证。
这毕竟是他的要求,在他脑子里形成了制度条款,我可是记不住的,没多久便忘了,我能坚持的就是做我自己。所以吃过饭我又有点不想走了。
“我和你说过的话你一点都不上心。你不回去同学可都知道你住在我这了,你来吃饭可以,住我这可不正常。你看看我这,这么一间屋,哪有你的地方。你想和我同居吗?”林业靠在椅子上一直看着我说,不允许我精神溜号,我急忙摇头:“不想。”
“不想,那你赖在我这干什么?想让别人说你跟我同居了?”林业的平淡语气好像是说别人同居的事。
“不想。”我也故作镇定地回答。
“你都不想,就是喜欢在我这,是吗?”林业微笑。
我默认了。
“老师也不想想那么多,但你要知道,别人不知道真相,他们会猜的。他们会说我们一点都不纯洁。你明白吗?”
我抬头望定林业的双眸,他想要纯洁?我想我可以给他纯洁。
“我明白。可是你还是我朋友。”我又想狡辩。
“我是你朋友么?你的事可一直都不跟我说。我只能是你老师。”林业有点生气的神气。
我对林业的叛变感到激愤,脸涨得有点灼热。屋里已经开了灯,反衬窗外一片漆黑。
“我说过你不能想谈恋爱,我可以做你朋友,但不能做你男朋友。我们不可能只这样单纯地交往,还要面对流言蜚语,你有准备吗?”林业耐心地问我。
我抗拒回答。
“老师答应做你朋友,不仅要面对你,还要面对同事,校长,还有你父母。因为我们的性别不一样,有许多限制。你要明白,我不是不喜欢你,只是拒绝和你恋爱。因为恋爱不是小事,恋爱不是褚则析和姜宁那样的。”林业一定也在考虑说我能听得懂的话,他的语速很慢,“在你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,你也不明白该怎么对待你的恋爱对象。我知道你还不明白,你只明白你自己现在想待在我这里,但是你想待在我这里的原因我不知道,所以我做不好你朋友。让我做你的朋友,你就要把你明白的事说给我听,我知道了你想在我这的原因,我会让你待在我这的。”
林业把我绕糊涂了,其实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待在这不想走。
“我……不想回宿舍。”我说出一条我知道的理由。
“为什么不想回,她们欺负你?”
“没有。”我不想承认我被人欺负。
“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吗?”
“嗯。”我喜欢林业帮我找理由。
“那你也不能和我住。”林业的目光往别处移了移,“你一个人住在学校外面让人不放心。不要多想,再坚持一年多就过去了。”
“我只是……想周末出来……放松一下。”我没有想过和林业一起住的问题。
“不要怕,你要锻炼自己,想做的和不想做的,有什么想法都大方说出来。”林业温柔地鼓励我,可我又沉默了。
“你知道老师为什么带你回家吗?我是有私心的,我想培养你,也是想培养我自己。我毕业第一年只能带一年级的学生,第二界从一年级带到二年级。校长还没有说这届让我
从一年级带到三年级,但是我想把你们从一年级带到三年级。尤其班里有你,我增加了信心。我怕你成绩下降,你成绩下降,我就没理由坚持了,明年还要带一年级。”
我也想让他把我带到毕业:“老师,我想让你带我毕业。”
“只要你一直保持这样,我就有理由争取。所以,我不能让你干现在不该干的事分心。”林业有点苦口婆心,“我不能让别人影响你,我自己更不能影响你,所以你懂了该和我保持什么样的朋友关系?”
“嗯。”其实我根本不懂,我不想让他的话白说。
“褚则析是很难管理的学生,苗老师已经多次说过他了,但是他的习惯改不掉,他离开学校是好事。”
苗老师是我的数学老师,是褚则析的班主任。
“我希望他没有对你产生影响。如果你学累了想休息,需要外出我可以陪你,这时候我做你的朋友,你有什么心里话不要憋着。想出来吃饭我可以给你做,但这些事不能占用你太长时间,像今天这样时间就太长了。朋友应该是相互鼓励学习的不是吗?我还要准备高三的课,你要准备高考冲刺,我们一起学习吧。”
我坐在圆凳上,坐在林业面前,我觉得讲话的林业凝固了,时间凝固了,我也凝固了。我趁我们都凝固的时候仔细地端详林业。
“老师,春天花开的时候可以陪我去看花吗?”我忽然盼起春天,希望春天快点到来。
“可以。”林业欲言又止,他的手指动了动。
“我送你回去吧,你该回去了。”林业先起身,他决心送我走了,不等我回答已经出门。
“老师,我把书包放这,明天来写作业。”我只是告诉他一声,不想拿走书包,我跑到车边等他锁门。
以后的日子和这一天说话的气氛完全不一样。我一旦在林业面前放松就什么都不怕了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毫无介怀还需要顾忌什么呢?
我在林业那里度过了最愉快的周末。按他的要求我不碰他的身子,不盯着他看。我只是听他的指令行事,他的学习计划指令令我愉快。只要和他在一起,只要寂寞远离了我,我就会很快乐。还有,我和林业一起去理发,他决定了我头发的长短。
我们已准备好按部就班,已准备好接受流言蜚语,都没预料到会有其他意外。
2
姜宁的性格有些变化,她不那么张扬了。她的私党好像也四分五裂。她身边只剩下帮凶一号和二号。
那天晚上我正在执行我的学习计划,帮凶一号带姜宁回宿舍,她打算住在这里。帮凶一号显出少有的勤劳,等她们都收拾妥当躺在帮凶一号的床上宿舍熄了灯。
就在那天夜里,我遭到了永远不想回忆的欺凌。我只勉强愿意说出她们对我伤害的结果。除了淤青,我的左胸第六肋骨骨折。
林业等了我一上午,他不知道我不上课去了哪里。因为同宿舍的人没人敢先说出我的遭遇。中午的时候林业派范子欣去宿舍查看我是否回来,他没有想到我会躺在床上动不得。
我被范子欣发现,被方献雨和林业抢救去了医院。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,我怕被询问,怕回想当时的情形。我不敢看林业,宁愿用目光追着护士,装作躺在床上的不是我。
林业心疼地抚弄我耳边的头发,他一直想用和蔼的、关切的、询问的眼神逗我开心。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心,我尴尬地苦笑,把嘴咧开掩饰我的疼痛。
林业见我一直情绪低落,在夜里房间黑暗的时候将一只手臂放在我头下,俯身在我身上并不压到我,另一只手轻抚我的耳畔,低声和我讲话,他说:“别怕,我抱你好不好?”
我一动不动,泪水流进他手指间。
“没事,你很快就会好的,我不会让你休学。你想休学吗?”
我无从考虑他为什么说不会让我休学,还要问我想不想休学,我喜欢他能这样抱我,不想失去他的拥抱,所以我轻轻摇头。
“嗯。等过几天你好一点我再通知你父母,睡吧,要不舒服我把胳膊拿出来。”
他在动了,要拿走他的手臂,“舒服。”我赶快开口制止他。
他浅浅的笑声就在我耳边,我听见了。然后他坐好,没有拿走我头下的手臂。他没有再说话,我进入了梦乡。连续两晚这样,我的状态好多了。
他白天上完课就来医院陪我,晚上还要陪我在床边坐一夜。我感受到了他存在的好处,等着他来,看着他在,我都忘了自己为什么事要躺在床上。
范子欣趁他不在我身边告诉我:“没有你,他上课没笑过。半节课就把知识点讲完,剩下半节课我们做题,他站窗前思过,下课前对答案,错的罚抄十遍。方献雨可喜欢他这样讲课,我们学习不好的可糟了,一不留神就听不懂。”
我只是憋着笑。
“数学老师叹了好几天的气。化学老师特意用一节课给我们讲要善良的道理。你住院后,她们再没来过,不知道去哪了。”范子欣也不注意我的感受继续说,她说的是套装女孩和帮凶一号,“我去宿舍看过,她东西都拿走了。唉好可怕,我回家跟我妈说,我妈说幸亏我没有住校。好多同学都想来看你,林业不让。因为他经常不在,方献雨成了代班主任……”
范子欣发现林业回来马上溜走,溜走之前对林业说:“老师,你也注意休息。”
我也觉得我累到他了,我对他说晚上不用在这,我一个人可以的,他问我:“你不怕啦?”把我问住了。
他为我考虑,帮助我,我有种无以为报的感觉。尤其在发现他表现得不像个老师的时候,我愈发对他依恋。只是因为可以每天看见他,那依恋的萌芽生长得还不快。
我想出院修养,这样林业照顾我方便些。由于范子欣告诉我恶魔离开了,我努力劝说自己可以回宿舍去,当然这是在我不知道林业打算让我去他出租屋的时候。当我听出林业的意思,我坚决拒绝回宿舍去。
林业让我躺在床上,我思考这回我在这可不是待一天两天,他总不会一直不上床睡觉吧,我看着身边的空位,产生些遐想。当林业开始摆放一张折叠单人床时我知道我都白想了。
“老师,从哪来的床,能放得下么?”我故意问,很显然放得下。
“我买的,放得下。我已经跟你父母说好了,由我照顾你,还要给你补课,你在我这最方便。”
我无语,他已经得到允许了。他本来说这里没有我的地方的。不过他把床摆放在门口,我很方便就能看见他。
我几乎不用过度便适应了和他“同居”的日子。他为我做什么我都觉得心安理得。这是我甘愿为他堕落的开始。
3
我也不是什么事都要他帮忙的,我懂自己身体被人看见的羞耻。他给我做饭,我躺着看书。他扶我坐起,我自己吃饭。他去学校,我慢慢起来洗内衣。
林业发现了我会自己起床,但他不说。他把可以帮我做的都做了,留下必须要我自己做的。譬如洗好毛巾递给我擦脸,抢先洗好我的外套。我们的合作天衣无缝。
那天周末他提出要给我洗头发。我不方便弯腰头发是有几天没洗了,当然我求之不得。等他准备热水那一会儿我都等不及了,早早把头挪到床沿外。
他先在我后颈下垫好毛巾,一只手托着我的头一只手慢慢撩水,从发梢开始弄湿我的头发。我开始还老实,后来忍不住仰头追着他脸,终把他惹急了。
“把眼睛闭上。”
他一点也不温柔,我都差点怀疑他是必不得已才要给我洗头发。不过我已经锻炼得不是遇事就害羞了,我听他的闭上眼睛用心享受。
他的手指把我的头,包括额头、鬓角边、脖子都抚搓遍了,我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人帮我这样清洗过。我心里舒服极了,感激极了,那是对自己接触的事物感觉无比舒适的满意。我有些患得患失,怕他很快就洗完。
他帮我清洗了三遍,我终于“志得意满”不能自控地痴笑,伸手去握他手腕。他正在帮我擦干头发,我一定是干扰了他,所以我手背被他无情地攻击了
。我只好把手缩回来,保持严肃。
“头悬得累了吧。”他的声音太轻太柔了,我疑惑地看着他。
他把我的头放在他腿上,帮我吹干头发。
我确定他喜怒无常,故意冲着他微笑:“不累。”
“洗干净了,吹干了,接下来知道干什么了吧?”他没有看着我,看着我的头发说。
我撅嘴,故意不说话。他坐在床边,我们面对面。我看着他的双唇,不管他的眼睛是否在瞪我。
我竭力捕捉他手掌擦过我耳边带起的风声和热浪,期待他滑腻的手指能再次触碰我的肌肤,可他连我的头皮都不曾碰过。
他只是认真地帮我清洗了头发。我不满足于这样,等过两天他再次帮我清洗头发吹干头发后,我故意闷闷不乐。
那时是晚上,他吹完头发把我放在那里不理,进进出出倒水、拖地做事情,然后坐在桌边背对我,不知在忙什么。
屋里好久都没有人说话,他好像忽然想起我的存在了,转过身瞧瞧我。
“怎么啦?”他触碰了我的目光才微笑。
我不说话,他离我还不够近。
他终于走过来,犹豫好一会儿才坐在床边:“又想难过的事?”他伸出手只是捋了捋我头发。
“我想把头发梳一下。”我说。
他笑得很甜蜜,转身就把梳子拿过来,像我期盼的那样他帮我梳了头发。我表现出开心一点,冲他笑笑,但他很快又离开我床。
“老师。”我用求取的口吻。
“该睡觉了。”他说。他要去关灯,但在开关前站住。
“老师你能来我这吗?”我不想被拒绝,只好央求。
他没有关灯,走过来轻声问我:“还有事吗?”
“老师,你能不能抱我一下,像在医院里那样。”我伤痛的表情急需他的安慰。
我想那时候他只把我当成求抱的婴儿。他坐在圆凳上,像拿起枕头一样自然,托起我的头放在他手臂上,仅此而已。
“好了吗?不要多想,如果这样能安心……你不能总枕着我胳膊,不过你要相信我的胳膊随时在你脑后,不要怕了。”
可能我需要的正是这种安慰,我觉得心情好多了,不需要装不快了。
“嗯。老师,我们睡觉吧。”我把头抬起方便他把胳膊拿出来。
第二天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想起这件事,我觉得自己太容易满足,很轻易就放过林业。
我并不喜欢一直躺在床上,我会下床坐在椅子上自学。等林业要回来了我再躺到床上去。我喜欢和他玩这种把戏,但和他“闹”得忘乎所以时我便露馅了。
他问我感觉怎么样,是不是可以去学校听课,我有点习惯这种懒惰的生活。我说:“我坐久了还疼,还想咳嗽。”
他不和我争辩,默默做饭,把我叫下床吃饭。然后给我讲课,逼我学习。在学校还有课间休息,在这里没有,我发觉不公平。
我反抗他的方式是不遵守他的约法三章。我肆意地看他,不注意伤情,总想伸手去摸他。他打我手背并不疼,次数多了我更不在乎。
我嘴里娇声喊着老师身子向他身体倾斜,他终于不耐烦把椅子向后退了退,又命令我坐直。
“老师,老师,”他学我,“我这么伺候你,你打算怎么报答我?”
“等我好了给老师做饭洗衣服。”我以为这样说他会高兴。
“我需要你给我做饭洗衣服吗?”他有点生气,把手边的书拿起又拍在桌子上,“我有病也不需要你伺候我。我为什么要伺候你?”
我有点懵。
“看你长得好看吗?”他反问我的语气明显是说根本不是因为我好看,“我没有和你说过吗?为什么我要伺候你,给你补课,不让你休学,不是等着你来给我洗衣服做饭。那种事是个人都会。”他让他的情绪很快平稳下来。
我认真听着,不敢抬头看他。
“我等着你的好成绩帮我争荣誉呢,等着你出息了回来看我,让别的老师都羡慕,你给我洗衣服做饭会有人羡慕我吗,不会,别人只会说我教不出好学生……”
林业足足说了两个小时,强迫我在圆凳上坐了两个小时。两个小时他没有喝过一口水,我没有抬过一次头。
我听明白了,听明白之后便听不进去,他说他的,我计划我的。我不打算再提他都说了什么,以及对我那时候的心理有什么影响,从以后我们的发展来看这根本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。
我对他的辞色很敏感,那一晚我无法很快入睡,林业也有些失眠。我们中间隔着月光。
第二天我趁他去学校讲课的时候,自己搬离他的出租屋回到宿舍。为了让他知道我已离开他那里,我故意在他给我班上课前坐回教室,故意不关注他看见我是什么表情。
下课后我离开教室,不给他找我谈话的机会。我还像没和他在一起住过一样,满足他的意愿把目光一直放在书本上。
他几天都没有找我问起为什么一个人搬东西走,怎么不让他帮忙。他好像知道我不想和他说心里话,他问了也是白问。
我和他的心理对抗以我放弃而告终,我不再考虑他不找我谈话的问题了。因为方献雨主动给我补课。除了物理,其他课程我落下不少。
方献雨不住宿,给我补课只能找在学校的时间,课间或中午。他的成绩只落后我一点,学习好也会讲出来,加上我也自学过,很快我把落下的其他科目课程补完了。
由于补课接触,我和方献雨更熟悉,不知道是不是有心气林业,我就是故意不在乎林业,故意接受方献雨示好。
林业自始至终都没有介入我和方献雨之间的补课事件。有时候我会忽然若有所失。
该毕业会考了,我们要乘大巴车去市里。为了规范秩序,同桌挨着坐在一起。凭方献雨现在和我的关系他坐在我身边我没有拒绝。范子欣好像也很愿意和方献雨的同桌朱博成坐一块,反正我成人之美吧。
在同学们都上车等待出发之前林业上车,道:“方献雨,下去看看我放门口的包拿上来没有?”
我没有怀疑,看着方献雨离开座位。方献雨也不怀疑,大步跑下车,快速在校门里外寻了一圈,马上跑回来站在车门口。
同学们看着方献雨都笑了,我发觉他有点不快,没有笑他。因为林业占了方献雨的位置。
“老师,没找到。”方献雨还是说。
“哦,我想起来了在车上,你找地方坐吧。”林业无视方献雨不满。
同学们的笑声很快平息,揭竿而起的是交谈声。我让自己看着窗外,不在意林业在身边,过了一个小时终于知道保持一个姿势累了。我摆正头的时候发现林业也正好在摆正头。
我不能再装作身边的人不是他了。想想两个月前他尽心尽力地照顾我,我还欠他一句感谢呢。他不惜使用计谋把方献雨从我身边赶走,是想主动和我和好吗?
我忽然萌生想挑逗他的欲望,如果在车上我拉他的手,他还会打我吗?
我慢慢把手靠近他放在腿上的左手,我的动作并不高明,自己都觉得好笑。在我以为得逞的时候他把手撤走往上抬了抬,正好躲过我伸过去的手。
我觉得若把手掌落在他腿上会很尴尬,反正失败了,不必再伪装,干脆攥紧拳头打在他腿上,然后又转头不理他。
他把手放回我打过的地方直到下车也没有搭理我。
房间是他办理的。他把第一张房卡发给方献雨,把最后一张房卡发给我。学生两个人一间,他自己一间。我和范子欣跟在他身后上楼,发现他的房间在我们隔壁。
4
时候还早,明天早上才考试。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,范子欣放下东西就出去了,显然是跟别人约好的,而且是不能带着我的。
我琢磨林业坐我身边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,他把我安排在他隔壁又是什么意思。等我醒过神来发现屋里太安静,安静得可以听见林业的声音。窸窸窣窣的,他在干嘛?
我像受了神的召唤突然起身跑到隔壁林业的门前敲门。
林业几乎没有让我等待,他把门打开,看见是我便让开半个门口。我像鱼钻过草丛的缝隙一样溜进屋。
“范子欣出去了。”我说,顺便找个床角坐下。
林业不说话,继续泡茶水。他想把茶包放在水里,把系茶包的线绳放在杯子外,每次放手线绳都被茶包带进杯子里。
“老师,你不出去吗?”我对别人还很腼腆,对他已经没有了。
“我不能出去,要等着你们有什么事找我,不能让你们找不到我。”林业等了很久才回答我。
我也等了很久,等他把茶包的线绳松开,茶包不再带着线绳流动。
“我想出去。”我说。
“你一个人出去在附近转转就好了,早点回来。”他说。他试了试茶水的温度。
“我找方献雨和我一块出去吧。”我真相信他不能出去,又忽然想找个伴。我发现小秘最近很少在我身边了。
我抓了抓床单,这时候他说:“你身体都好了吗?”
“嗯。”面对他的关心我精神振奋。
“等有空我带你去复查。”
我没有回答。他向窗外左右望了望,“我和你在附近转转吧,有事让方献雨先处理一下。”
我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笑出来。离开酒店我有点雀跃,又管不住自己的翅膀了。
我边走边看他:“老师,陪我去剪头发吧,好久没剪了。”
“那找找理发店吧。”下午的阳光还有点热,他有点不太享受。
我很认真找理发店,也很认真越走越远。正好那条街只有服装店偶尔穿插糕点店。在一个大的十字路口我们也转个弯。
“好像找不到理发店。”我故意解释。
“想买衣服吗?”他问。
“不想。”我怀疑他想回去了。
“不累吗?”他果然想回去,问我不想听的。
“诶,老师,那边是不是公园?”我真感谢自己眼疾手快,指着公园的门口。
“好像是的。”他的微笑暗示我可以要求去公园转转。
我先抵达公园门口,见他跟过来又先走进去站在树荫下。我想起他让我把手背在身后,我站直把手背在身后。
公园深处有的是乔木和大簇灌木,我只认识松树和丁香。
我抱着一颗褐色粗糙皮的大树干问:“这是什么树?”
林业微笑着告诉我:“水曲柳。”他慢慢走在甬道边。我又抱住另一棵长相不一样的树:“这个呢?”
“榆树,那是椴树。”我仔细辨识他们的区别,不忘用目光追着林业。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行走的身姿和我可以窥见的神色都很愉快的样子。
我想吸引他的注意,故意跑到一丛正开花的灌木边,拈着花枝在手,喊他:“老师,老师,这是什么花?哎呀……”我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。
“小心,那是刺玫,不能随便碰的。”他向我招手,叫我回到路边。我像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幼稚,迈着幼稚的步子跑回他身边。到了他身边我又无所适从,不能牵他的手,不能挽他的胳膊,我有些羞意,躲着他的目光,绕他转了一圈又继续走在他前面。
前面好像很幽静,在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蓬松头发的青年男人,身边偎了一个穿黑色裙装的女人。我望着那块大石,心想在这个地方有这块大石的确是很好。我只是单纯地欣赏这份风景,但那对男女似乎不想中断他们的亲昵。男人搂住女人的上半身不住摩挲,他们的嘴离得也近,几乎是挨着了。我意识到自己闯入了禁区。
“怎么不往里走了?”林业见我折回来笑问。他肯定早就看清楚了里面的画面。
我扁嘴笑笑,对他的明知故问不以为然。我和他说起曾真,和曾真的所有,除了小d和小a。他一直浅笑倾听。
公园里还有很多长椅。我边说边蓄意是不是可以拉他坐在长椅上。
我没有拉他,先在一片树荫里的长椅上靠中间位置坐下,这样他无论坐在我哪边都不会离我远。
他很随意地坐在了我右边,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多了根嫩枝,上面有两片错位的圆叶子。我像抚摸兔子耳朵一般轻轻**了其中一片叶子,一只手按在长椅上,心中莫名觉得好笑。
“老师,你高中谈恋爱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你大学谈的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?”
“……有。”
我只是问,根本不介意林业说什么。
“你们接吻吗?”我故意看着圆叶,有些不好意思地问。
“没有。”林业一手拈着嫩枝,另一只手捏着拈嫩枝的手腕。
“接吻是什么感觉?”我用手指玩弄他手上的圆叶子。
“应该跟吃黄瓜的感觉差不多。”他不动声色一本正经。
“噗嗤!”我凝住,闭紧嘴唇忍住笑,有点相信他并不是骗我。
“我现在是你朋友,等着你跟我说心里话。”他一点也不受我影响,双手还是那个姿势。
我调整好自己,想想,问:“老师,男生喜欢女生送什么?女生喜欢男生又该送什么?”
“玫瑰花,巧克力。”他淡淡回答。
“那我们去买玫瑰花巧克力吧,我给你买玫瑰花,你给我买巧克力。”我真心期待。
“可以。”他的语气一成不变。
我往后靠了靠,双手抓紧长椅的边沿,羞涩得不得了也要说:“老师,你也不知道接吻的感觉,我让你试一试?”
他把嫩枝打在我脸颊上,微笑着半责备道:“胡闹什么,只有你丈夫才能和你接吻,我是你丈夫吗?我只是你老师,不要瞎想。”
看着他笑,我愈发不满意他对待我的做法,想瞪他又不敢,俯下身把双臂压进大腿和腹部之间,没好气道:“你才瞎说,骗我。”
他在一旁笑出声来,摆明着嘲笑我。
“你不和我接吻,抱我总可以吧?”我对抗他的心理有点崩溃,快把头伸进椅子底下了。
“不行。”他十分干脆,还把腿叠放在一起,一定比王子还傲慢。
“行。”我反驳说。我没有抬头。
“不要胡闹了,你现在还不能谈恋爱,想要人抱,等回家抱你爸爸。”他企图让我接受他的说法。
我想到我爸爸,直起身子:“他才不抱我。我就要你抱。”我换了战术,撒娇,可怜兮兮望着他。
“好啦,我去给你买花,你不想要了?”他离开了长椅。我看出他在躲我。
我再坚持一下就有可能胜利,我不会放弃的。我跑到他前面的长椅上躺着。等他经过的时候我说:“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,今晚在这待一夜。”
他笑笑不予理会,很快离我远了,但我不会跟上他的。我十指交叉用手掌罩住眼睛,听着沉闷的风声。
“起来吧,让你抱,以后可不许这样胡闹了。”他还是回来了。
我放下手,并不觉得光刺眼,天色已近傍晚。虽然伤心,但他能回来我很快高兴起来。我慢慢贴近他身,慢慢伸出双臂,慢慢抱紧他,双手都抚在他肩背上,脸放在他颈间。虽已没有阳光
,但我如有阳光润泽。
“感觉好么,是不是像吃了山珍海味?”他一手扶着我的肩,一手轻轻拍打我的后背,不咸不淡地讥诮道。
他身体散发的热量笼罩了我,但我却不想离开他身体。一直想知道在天空中坐云朵上的感觉,抱着他就是抱着云朵挂在天空上的感觉。
“等我老了成了白头发老头,你还愿意这样抱我吗?”他有点认真,不带有讥诮我的语气。
我想那时候我也老了,那时候有点伤感。我慢慢放开他,往前走了一步,回头道:“老师,我去给你买巧克力。”
他紧闭着嘴唇,嘴角上翘,目光柔和,在傍晚还显得明亮。我像一只宠物狗,他是我的主人。我欢快,是因为他带我出来散步。我有这种感觉,是因为那时候恰好有只欢快的摇着尾巴的纯白色宠物狗经过我身边,它的主人在它身后两米处跟随。
我们找到花店的时候天色半黑,天空遮了灰白色的幕。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没胡子的男的,他坚持讲解一朵、二朵、三朵、四朵、五朵、六朵、三十三朵、六十六朵、九十九朵……玫瑰花的含义。
林业打断他两次:“不要玫瑰花,拿这个吧。买康乃馨好吗?”他后句话是问我。
老板终于尴尬打住,态度不太好:“要多少枝?整把卖,一把十五枝。”
“十五枝好吗?”林业笑着问我,看着就不像经常买花的人。
我看着那红红的一束,他给我买,什么样的我都不挑剔,何况我也很喜欢这种花,我心里默记康乃馨这个名字:“嗯。”并从花桶里亲自选了一把拿出来。
“十块。”老板意思让我们赶快交钱走人,根本没有给我包花的意思。
我和林业都没有在意他,我们出了花店一起沉默不语。我双手握着那束康乃馨就像握着林业的手一样不敢乱动。
直到我们找到超市,商量选择哪种巧克力时才打破沉默。最终我听林业的,买了一盒长方形的。巧克力由林业保管,他把它放进裤兜里。
我觉得收获远远大于我的期待,有点喜不自胜。那会儿我有点感觉自己是个女孩,女孩在男孩面前是不是该更羞涩一点?
我把看花代替看林业,所以和他一起吃饭的过程我没什么印象了。我们回到酒店时已经接近统一熄灯睡觉时间。
酒店的走廊里没有人经过,林业让我回去睡觉,我则趁他开门时挤进他的房间。
在门口我又抱了他一次,没有征询他同意。
“老师,你还生我气吗?”我抱着他问。
“我哪敢生气,说你两句就跑了。”他用两只手抚触我耳边发丝,“我没有生气,老师的家就是你的家。”
我感动得想哭。
“暑假在这补课怎么样?”他两只手还在弄我的头发,轻声征求我的意见。
补课?我需要考虑考虑。猛地我觉得自己好傻,我后退一点点惊讶地望着他的脸,如果不是怕我造次,他会把说出口的话收回去,我一定会亲他两口。
“好啊,你说的。”我说完抿住自己的嘴唇免得得意之情过于外漏。
“嗯,回去睡吧。”他解开我的双臂把我送出门。
我回到房间依然难掩心中的得意,告诉范子欣是林业给我买的花。她对这件事的评论我是不在意的,我只是把我的愉悦表达出来。
我以饱满的精神去参加考试,乐极生悲的事源于我自己,月经提前两日使我不得不在坚难地忍受疼痛中答题,第二天在考场中小腹的痛感几乎使我休克。
以至于在回校的大巴车上同学们如何看我,并把我身边的座位主动让给林业我都没精力关注,我只剩拿好我的康乃馨的心力。
5
等这每月必经的痛苦结束,我想起了林业的“承诺”,用心期待暑假到来。
最后一节课结束,我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和书包在晩饭前抵达他的“家”。
他故意问我:“咦你不回家吗?跑我这来干嘛,我准备走了(我认为他要回他家乡)。”
我倚着桌子坐着,一边**手指一边想:我的花养了二十多天才舍得扔掉,这期间他是不是把补课的事忘了,我该在来之前问他的。他若有事我不能硬要他给我补的。
“嗯,老师,等你走我也走。”我讪笑道。
“你去哪?”他问。
“回家。”我答。
“我去商场。”他说,一边整理桌子上的书。
我盯了他半天,他是在耍我玩吗?
“我也去商场。”我说,并用脚尖虚踢他脚一下。
他没有注意到我脚下的动作,把我拿来的衣服包放柜子里,书摆在桌子一边,我的心方踏实。
我的伤已完全好了,很多时候我都愿意在他身边转来转去,不过我没有忘记我自己搬出去之前他对我深刻地教育。我想尽力达到他的要求,避免他那样的教育再次发生。
他对我学习的要求不是很紧,在我可以欣然接受的范围。估计他也有检讨过自己。我也慢慢明白了我们之间有规矩不能逾越。在标准的行为法则内我们每天都很轻松愉快。
为了抵抗炎热我的床边也放了风扇,他早中晚都在地上洒水,保证我们的穿着不必暴露。窗子整日整夜开着,如果觉得我穿得少他会提示我不要春光外露,便宜了在院中经过的人。
那是如春季踏青、夏季乘凉、秋季收获、冬季赏雪一般身心放松的日子。像我小时候一个人在草地上探索自然一样,我一直没有忘记。
这中间还有一个好伙伴来,那就是林业的妹妹林欣。她还没进门站在窗口便开始说笑:“嗯哼,原来你是因为有人了才不肯回家。”她是说林业不肯回家。
我知道她说的“人”是我,很不好意思地规矩坐着,目光追着她的身影希望她可以把我忽略。
她是比我开朗很多的女孩,一点也不怕林业呵斥。林业警告她不要乱说,并说明早前我还去过她家里,让她给我讲学习心得经验。
我因为林业的关系告诉自己要尽快接受她。很快我们成了可以一起说悄悄话的朋友。我们在一张床上滚来滚去,大声地说笑。
她教我怎么反抗林业的教条,怎么让林业拿我们无可奈何。
她在屋里穿着裤裙吊带背心,大喊闷在屋里好无聊。没人理她,她会压在林业背上,手臂勒紧林业的脖子消磨他,直至林业烦躁,不堪其扰,去给我们买雪糕,离开屋躲避我们。
每当林业出去我会在心里责怪林欣,看不见林业我心难以踏实。我站在窗口用目光寻他,他在阴凉处呆坐,发现我后会笑着回屋,坐在我身边看我学习。
林欣会拿出胶卷相机对准我们拍照。听到响声,林业回头看她,我也回头看着镜头。我们的二人世界由林欣扰乱也由她记录下来。
我很想让她把相片洗了给我,但她像不听话的小童,转动着剪水双瞳,故意娇滴滴的:“不给。”
后来我在林业那里发现了我们同时回头的相片:神色安然欣喜,像是看见了我们共同满意的未来。
林业让她安静不要影响我学习。她说如果我被耽误则全是因为林业,我听着虽像是先知的语言,但我不往心里去。我懵懵懂懂的在林业可以容忍的范围内追随林欣。我还是更相信林业。
那几日是整个夏天最闷热的时候。我穿着黑白格子束脚休闲裤和白色半袖T恤,林欣说我把自己裹得太紧了,她喊着林业带我们去买衣服。
“小奇这么漂亮的女孩,不穿裙子太可惜了。”类似这样的话,在她来的第二天开始便连续不断地说起,我也开始有点觉得我是该穿裙装。
每当林欣这样劝导林业的时候,我都像等待一方胜利好有所好处的小孩,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们。
林业终被林欣说动,商场开放时我们准时进入。相比出租屋商场里格外凉爽,光是在里面散步就很惬意了,还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可以欣赏,是我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时光。
林欣拉着我试穿了好多裙子,我觉得每一件都很好看,但她总认为差了点什么。
开始我很不好意思站在林业面前,他会不会觉得我变了样子怪怪的。他那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挂着新奇的笑容,我看不出他心里如何评价我的穿着。
我和林业都看得多了才慢慢发表意见,他是说出来,我是在自己心里。
“去买刚才试过的那件圆领连衣裙吧。”林业建议。
“得了吧,属那件最难看了,穿上成了幼稚少女。”林欣立即反驳道。
“你觉得呢?”林业问我。
我很迷茫:“我……呃……”
“别听他的。”林欣把我拉走,我可以免于回答。
我想想还是决定回头看一眼林业的表情,当我回头时正好遇上他的目光。他好像本来就在笑,见我回头笑得更深。
我被他的笑容吸引有些神情呆滞,许久忘了转回头,被林欣带了一下才知自己这样看着林业会被他教训,忙转过脸随林欣停住。
“找到了,就是它啦!”林欣很兴奋地吵嚷。
我的目光落在眼前穿着七分裤的衣模上。林业也凑到我们身边看林欣为什么惊讶。
“哥,你看!”林欣向橱窗里指了一下便急忙去铺子里面找衣服去了。
我和林业在橱窗前站立,好像都明白了林欣所指,静静地愣愣地看着一件V领吊带红色连衣裙。当我被拉走又被拉出来时,林业一直站在那里没动。
我像个衣服模特一样僵硬,受林欣支配四肢将裙子穿在身上。那裙子还是收腰的,我的前胸和后背都接触到了衣料,小腹和臀部也都接触到了衣料,只有膝盖稍显自由。这才是真正被衣服裹紧。
为了满足林欣的好奇我选择穿上,但我觉得林业肯定不会让我穿的,因为我的前胸和肩膀好像都露在外面。我低头看虽然三角形的裙摆遮住了膝盖,但一迈步却露出半截大腿。
“你看看好了,脱下来吧。”我顶着林欣反驳我的压力说出来。
“这件衣服就是为你生的,脱下来干嘛,走,出去。”林欣抓住我的手腕开始拖我出试衣间。
“不行,他会说我的。”我为了不挨林业批评只得奋力与林欣拉扯。
“怕他干什么呢,又不是给他看的。再说你还没让他看呢,怎么知道他不喜欢。听我的,出去吧。”
“不要。”
林欣看出这次拗不过我,道:“这样吧,我也穿,等我穿上我俩一块出去。”她不容我再辩驳,出去拿了衣服进来换上。
我无路可退只得被林欣牵出来,想着刚才林业的笑容,望着地面不敢抬眼看他,但我希望林业能喜欢我穿成这样子。
“喂,真人在这里。好看吧?”
林欣说着在林业面前转了一圈,又把我推到林业面前拨动一圈。
“一定要买吗?”林业问林欣,他神色表现得与之前没两样。
“当然啦,要不买今天就白来了。”林欣照着镜子,欣赏镜中的自己。
“你准备穿给谁看?”林业的话里充满管束。
“你管我穿给谁看,你知道她穿给你看就好喽!”林欣故意白林业,像叛逆的小公主,我若可以这样“不服管教”就好了。
林欣的话让我脸上发烧,我做不到完全不理会,先走进试衣间。
等我磨磨蹭蹭换好衣服出来时售货员已经站在试衣间门口等待,她接过衣服叠好放进精致的袋子里。
我若无其事偷偷瞟着林业,猜不透该买还是不该买。在我举棋不定时林欣接过袋子又拉着我走出店铺。原来林业在我没出来时已经付过款。
为了配这件裙子,林欣又帮我挑选了一双方跟凉鞋。她本来想选细跟的,被林业坚决制止了。
我的心情很复杂,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他们给我的这些“礼物”。如果我是林业的妹妹就不会有这些多余的考虑了,可我不是,我只是他的学生。
我想因为这些衣服和林业更亲近,又觉得是不对的。我发现我和林业之间存在另一种关系是被林欣定义的,而我茫然不知,我想追根究底向林欣问个清楚,又深感难以启齿。
因为有这些心绪的扰乱,我变得呆呆的,只会冲他们兄妹傻笑。
除了那件很显露身姿的连衣裙,林业另外买了两件我试过的连衣裙,其中一件水蓝色的我很喜欢,林欣在的时候我穿着那件。
直到林欣离开出租屋回家,我和林业恢复清静,我的心绪才恢复平静。
我喜欢我的头脑简单,没有拘束感时我才会慢慢绽放。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保护套里的玫瑰花,一旦去掉保护套的束缚便会迅速绚丽绽放。
6
在换洗衣服的时候,我有想过要不要再试穿一下那件红色吊带裙。它已经是我的了,由于我的羞涩我还没有认真欣赏它。
和林业在一起实在是毫无忧愁,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小秘。我想让她帮我参考。她建议我在晚上洗过澡后穿上它。
我洗澡时会关好门窗,林业在院中守着我,他会等我开窗叫他。我看着镜中的人:齐耳短发,脖颈修长,肩膀圆润,气质清纯,有点不敢相信是自己。
我轻轻拉开窗扇,希望林业看见我的时候可以接受我的穿着。
我没有开口叫他,一直看着夜光中凳子上他的背影。等他回过头瞧我的时候我努力作出自然的微笑,因为我看不清他的脸,他是可以看清我的脸的。
我在窗前望了他很久,他起身在窗外望了我很久。
“老师,你可以进来了。”我想他是不是在等着我的允许。
“挺好看的,当睡衣穿吧。”他进屋后看了我一眼笑着说,然后端起盆帮我倒洗澡水。
既然他不反对,可以接受我,我有点不愿脱掉“睡衣”。
第二天接近中午,我在桌前忽然感觉累了,很想伸个懒腰。林业像在专心看他的教案,我想让他陪我一块休息一会儿。
我该怎么叫醒他呢?一种游戏的心思很强烈地指引我,我猛地仰头向后倒。我要倒在林业的怀里,如果他不扶我,我就倒在地上。我在心里已经这样决定了。
我不会倒在地上,除非林业向后退。他没有退,见我倒过来用身子挡住我。我仰头看着他脸,又生出继续造次的心思。我抬起双臂想环住他的脖颈。
环住他的脖颈之后还怎么做呢?这可是“违规”的事,他会不会发脾气?
在碰到他脖颈前我胆小踟蹰,先摸了摸他的衣领。就在这时,他轻咳了一声,我被他的声音惊吓本能地松开手。随即我感到有些东西洒在了脸上和胸前。
我定了定神,发现林业的嘴唇上沾有鲜血。我慌忙挣扎起身离开林业。
“老师,你怎么了?”再看他的时候我好惶恐,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我的关心。
“没事,牙出血。弄你身上了吧,我去端水你洗洗。”
林业出去,留我一个人站那傻愣。他牙出血是不是怪我,我想。我又平静了一会儿,决定出去看看他。
他在水龙头前洗脸漱口,停顿的时候一手握着水龙头。我远远地看着他,决定不打扰他。
我回屋站在镜子前,看见了脸上和胸前的血迹已经凝干,像斑斑点点地红痣。这是老师的血,犹如出自我自己的皮肤下。我不舍得抹掉,当我发现“睡衣”上也有血迹时觉得老师是个顽童,他竟用这种方式点缀了我的衣服。
在我飘离现实世界时,有人影在镜子里闪过。林业端来了水放在圆凳上,然后他坐在桌边扭动台灯的灯头。那台灯是我放假来时在商场买的,他调过几次才确定最适合我用的角度。
我洗完脸他还在调,并用一只手托着下巴,好像屋里只有他自己。
我关好门拉上窗帘,走到他身后背对着他。他那么专注,不会发现我换衣服的。我的耳朵一直能听见灯头“咔哒咔哒”的转动声。我换上T恤和休闲裤,又变回学生。
我把“睡衣”按进水盆里,他说:“我去洗吧,要把血渍都洗掉。”
我转头看了眼灯头,还是在原来的位置,原来的角度,他已经把水盆端走了。我看看外面强烈的日光,已经中午。
我到厨房学他的做法煮了两碗面条,等他回来正好出锅。
“真可以给老师做饭了。”他说着端起一碗回屋去。我不认为那是表扬我的话。
他吃得很慢,我的面条很清淡。屋里除了我们吃面的声音就是风扇的声音。天气闷热,我在心里盼望雨后。
他说我做饭他洗碗。我看着窗帘还没有打开,他不在,屋里像个被火炉烧烤的密室。
我注意到他进屋时随手关上了门,这个动作惹动了我柔弱的心思。我扑到他身上,搂住他的腰,想撒娇又像祈求原谅。
“又怎么了?”他身子有一秒钟僵硬,被我的动作怔住了吗?随后他拍打我的肩膀问我。
“你牙好了吗?”我的声音莫名发颤。
“好了,不碍事。今天中午睡午觉吗?”他把我当成小孩子哄。
我把脸贴着他胸摇头。黏腻腻的,我们的汗水已经融合。热是分不开我们的,当他轻轻拢住我,我彻底放松,对这时光倾心。
“躺床上睡吧。”
不知多久我抱着他有了睡意,大脑愈发迟钝。我慢慢摸上床躺下,微微睁眼见他也斜躺在他的单人床上,一只脚放在地上,枕着胳膊,一只手放在胸前。
我明明很困了,但在床上闭上眼睛渐渐清醒。风扇的声音被放大,我的睡意终完全消失。
我蹑手蹑脚走到他床边。直着身子看还不过瘾,我弯下腰,头发几乎触及他的脸。
没过多久被他发现了,他肯定也没有睡着。
“你不睡觉跑这看什么?”他只是睁开眼睛,身子没有动。
“我看老师的牙真好了没有。”我弹簧一般直起身子说道。偶尔机智可以顺口胡诌。
他只瞪着我,没有什么反应,我知道我该走,刚要转身,他伸手揽住我腿不让我走。
他坐起来双膝并拢:“坐吧。”
我见他拍着膝盖明明是让我坐在他腿上的意思,而且他的笑容也十分无公害,我一点不矜持直接跨坐他腿上,心花已经怒放。
“再往里一点。”他还托了下我腰。
我没理由不往里,既然坐了就坐得舒服些。
“你不睡觉就是想这样黏着老师?”他问。
我发觉他说话的语气不对,忙从他身上退下来,僵在他身边,琢磨他的、我琢磨不透的脸。
“让你坐你就坐,该听的话不听。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。别人让你坐你也坐吗?”他开始了,我预感到。他的语言于我是最尖利地攻击。
我头也不回地跑出去,开门那刻九头牛也别想拉我回去。可一关上门我就软下来了。我想起他说我“说两句就跑了”,我想走吗?他根本没有追出来,我要是就这样离开估计他不会让我回去的。
我打开门把头伸进去冲他假笑。他不应该这样捉弄我。
“过来。”
我怏怏走回到他身边坐下。
“怎么不走?”
“……”我猜到他要这样问。
“不睡觉去学习吧。”他开始赶我。
“今天可以不学吗?”我怯怯地问。
“不想学?那就不学吧,那我们就这样傻坐着,热不热?”他的意思我学习或者傻坐着天都一样热,傻坐着还不如学习。
我不管那么多,算他许可我可以不学习。
坐了一会儿,我向他身上靠,他不支撑我,向旁边倒。他倒在床上,我倒在他身上。
“老师,巧克力你都吃完了吗?”我问。
“没有,在抽屉里。”
我起身去拿。一盒巧克力打开来只少了一小方块。我又趴到他身上,衔半块巧克力在嘴上,留出半块送到他嘴边。
“我不吃你的口水。”他说得很嫌弃我。
我把嘴里的巧克力拿出来,重新拿一小方块送半部分在他嘴里,我伸嘴去咬外面部分。我发誓,那个时候我心里什么都没想,只是想这样和他分吃一块巧克力。
因为离他的脸太近,我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,恰到好处我咬掉半块巧克力,却没有碰到他的嘴唇。我惊讶自己的技术如此纯熟。
我把脸放在他胸上,和他一起品味巧克力的味道。这世界上有很多种安心,躺在他胸间是最美好的安心。
巧克力的甜味已经从我嘴里彻底消失,我还安心地伏在他身上。
我开始注意他的心跳。“扑腾、扑腾。”紧密而干脆。
顺着目光我发现他腰间有东西比较突出,我很好奇那是什么,毫无杂念把手覆上。我还没有来得及判断那是种什么样的触感,头猛地撞在墙上,是林业推我。
他像炸裂的豆子从锅里蹦出来,顺带把我弹开。
我不明所以只顾揉着后脑。我没有想怪他,他却有些尴尬脸红。
“疼吗?手怎么不老实,随便乱放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带你出去玩吧。”他笑着说,“穿裙子。”说完他出去了。
我好像经历了一次过山车,愉快地落了地。蒙了片刻,我按他的要求换好衣服。
他进屋的时候将“睡衣”放在椅子上。我不能穿上“睡衣”出门有点遗憾。
7
“我们去哪玩,玩什么?”不能牵着他的手,我总觉得和他并肩走也没意思。我倒着走,看着他,找话问。
他双手都在裤兜里,走起路来像酷酷的模特。
“去看电影怎么样?”
“好啊。”我还不知道哪有电影院,觉得该和他并肩。
“那我们要去市里。”
我们乘大巴抵达市里客车站,又抵达电影院已经是晚上了。
是部英文片,不是爱情片。我看着还可以,他很快坐在座位上睡着了。进入 搏斗阶段该是电影的高潮了,我推醒他。他陪我看完,一结束便急着走出电影院。对于这次观影他过得不是很愉快,我无从埋怨。像许多事情一样,我不追求探索细节。何况接下来的时光他看起来无任何不快。可能是我多想了。
饭后我们走在街上,已无多少行人。我攀着路灯的灯杆走走停停,他一直慢悠悠在后面跟着。望着路灯下他朦胧的脸庞,我觉得他好像永远也追不上我。即便我停下不走,他也要保持离我一步之遥。
我放开灯杆,奔过去抱住他。这样我们之间不会再有距离。
“今晚回不去了,我们需要找地方住宿。”他抚着我的头说。
“嗯。”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,只是随着他走。
“我们是要一个房间……还是两个?”他又问。
“一个就够了,不是有两张床嘛。”我说。我对酒店房间的认知还停留在标间上。
“那我们就要一个房间。”他肯确定。
他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吗?我认为没什么好考虑的,我们早已经在一个房间住过。还有林欣的加入,我对他也有了兄长般的感情。很久以后,我才意识到自己对林业还有父爱般的依恋。
“哥哥。”夜风清凉,我忽然很想喊他哥哥,如呼吸夜风一般神清气爽。
“什么哥哥?”他不太喜欢我叫他哥哥。
我把双手背在身后,在他旁边追随他的步伐。
“哥哥就是你呀!”有黑暗的掩护,我发出甜甜地语声。
“你是想让我做你哥呀。”他把头抬了抬,看着前方。
“嗯。”我回答。我那时候没能准确理解林业的意思。
“那小奇将来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?”林业侧了下头,我没看清他的表情。
“将来的事……将来再说呗。”我不好意思回答林业这个问题。
“前面是广场,我们去广场转转。”林业的手依然在裤兜里,他的整个身姿在灯光下朦胧且神秘得像漫画里面的男主角。
我看着他转弯信步走在广场的石砖路上。广场上已经没有人逗留,偶尔有人经过显得步履匆匆。我故意跟在他身后。
广场四周的霓虹灯和广告屏幕色彩缤纷,在夜里更加彰显繁华。我对这种色彩的交替只是一种好奇,并不觉得有多愉悦人心。不过走在林业身边就不一样了,我似被这种繁华渲染。
“小奇,白天抱我不热么?现在风还有点凉啊!”林业靠在一块一米高的平台边。
“不热。”我说。林业很好地提示了我,我伸手搂住了他。比白天抱在一起好受太多了,他的体温正好中和夜风的凉。
“你决定叫我哥哥?”他问,双臂拢我的位置和前两次都不同。
“哥哥,你是我喜欢的人。”我抱着他心会变得柔弱,我期望他的心和我一样柔软,他不说话我继续问:“你喜欢我吗?”
“我喜欢你和班里男同学喜欢你是不一样的。”林业说,并抚了我后背,我喜欢这种拥抱。
我对情感上的事是不会举一反三的。我不在意他有什么不一样,我只在意他是不是喜欢我。因为他喜欢我,我搂他更紧些。
我感觉到他抱我也收紧了些,并轻轻吻了我耳后的头发。虽然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,我那时的感受就是他故意吻了我。
我又开始变得不老实,慢慢抬头,用鼻子嘴唇和下颌摩擦他颈部和面部肌肤,这个动作使我瞬间忘我。
我内心已经响起寻找到他嘴唇的欢呼,他却故意把我的头扳到他耳后。我听见他一声轻轻地悠长地呼吸,像是感叹。我没有勇气再动。
“小奇?”他轻声唤我。
“嗯。”我等着他说话,等了好久。
“对面就是酒店,你困了我们就过去。”他将手从我的肩背滑到腰下,“小奇,哥哥抱你算不算耍流氓啊?”他说着笑着。
我也跟着笑,道:“不算。”
“那……”后面的他没有说。他突然抱紧了我一下又迅速松开了。
我为他的动作发笑,然后换一边脸贴着他脖颈。
“哥哥,我们去酒店吧。”我说。
他没有说话,用手指推了推我头,把我放开。我们一起朝酒店走去。
后来我知道那种类型的是商务间,里面有两张大床,茶桌,书桌,两对木椅,还有沙发和衣柜。卫生间和浴室是分开的。
我先洗了澡,洗完穿上裙装出来。林业又拉我回浴室帮我把头发吹干。
“你先睡吧,我洗完也睡。”他进浴室之前关了房间灯。
为了不弄皱裙子我平躺在床上,望着浴室,只有那里有光亮,像聚光灯一样打在那处。
浴室正对床是一睹不透光的墙,我的目光从侧面透过浴室的玻璃门,只能看清浴室透出的光,看不见里面任何情景。
我只能通过流水声模糊地判断林业的动作。他在身上聚集了水,之后又一起放掉,落水打在地上发出相对沉重的声音。我猜想他是在洗发,洗手臂,洗肩膀,洗前胸。
夜很深了,但由于隔音效果差,时而有怪异的声音打破寂静。远处忽然响起电视机播放的声音,连续不断的。突然近处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声,和女人叫声比电视机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。
我被女人的声音惊吓,脑中出现残酷的画面,希望林业快点出来,商量我们是否需要提供帮助。很快那女人声音又转为笑声。我有些不解。
我刻意忽略女人的声音后,林业的沐浴声音变得细小均匀,那是花洒的喷水声。
我的心有些揪紧,不知道他在里面可好。
等他出来,我想我明白了,他是在穿衣服。因为他也穿着衬衣长裤出来,用手上的毛巾擦头。
我迅速下床把房间灯打开,像许久未见到他一样凝望他。
“没睡着么?”他脱口问。
“你可以把头发吹干。”我说。
他对我回眸一笑,进浴室吹头发。我又回去躺好,把衣服拉平,双手放在腹部。我准备保持这个姿势到天亮。
他很快走出来冲我微笑:“睡啦?”
“嗯。”我也冲他微笑。
他在另一张床上躺下,和我一样平躺。
“去关灯吧。”他说。
我的意识里是没准备关灯的,接到命令愣了一下才起身把灯关掉。
“你洗澡的时候有没有听见女人的叫声?”我等了一会儿没有睡意。
“有。你也想那样叫吗?”林业顿了一会儿反问。
“不想。”听完林业的话我把听见叫声时的所想都抛掉。
我们的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,好像外面也安静了。酒店厚重的窗帘把月光和城市的灯光完全挡在外面,屋里黑漆漆的。
我看了一眼林业什么都看不到,羞答答的,我问:“哥哥,我想和你一个床?”
等了一小会儿,林业道:“噢,你来吧。”
我知道他没有回答的时候一定是在犹豫,他既然允许,我就不计较那么多了,两步摸到他的床上。
“哥哥。”我把裙子会皱的事全忘光了,伸手半搂着他,头枕在他肩上。凡我已经做过的事不会再去想该不该,反正趴在他身上不是第一次,我动作表现娴熟,肢体到位,是自己满意的。他不说话我准备就这样睡了。
“困吗?”他突然伸手抓我的腋下。
“不困。”我说。我好痒扭着身子躲他的手。
“还想不想坐我腿。”他的语气充满引诱。
“想。”我据实回答。
“去开灯。”他拍拍我指示该做什么行动。
我立即球滚下地把灯打开,还没走回床上林业已经在床边坐好。我禁不住傻笑,同时跨坐在他腿上。因为穿的是裙子,丝毫没感到衣服的阻碍。
这次我更有经验,搂住他脖子,将身子尽量贴近他。我没多余的心思考虑林业为什么突然想这样抱我,身心都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填满了。
林业拢紧我上半身,他的脸在我胸前。
“这样舒服吗?”
我已经沉醉在他给我的幸福中,他说什么我都“嗯嗯”的答应。
他站起身,双手托住我:“这样呢,喜欢我这样抱你吗?”他抱起我在屋里走来走去。
开始我紧勾住他脖子怕掉下去,很快放心了。我自己很少用力,身体的重量全部黏在他身上。我太喜欢了,高兴得不知怎么夸他好,舍不得错过他的眼眸。我在他眼里也看到了幸福,还有我幸福的脸。
幸福的光阴过得太快了,我好似刚被他这样抱,他便累了。
“有点累了,休息一会儿。”他把手臂放低,我身子自然下坠,我们的眼睛、鼻子、嘴唇都在同一高度上。
“再走一圈。”我现在一点也不想从他身上下去。
“好。”他把我向上抬了抬,又开始踱步。
我勾住他脖子希望能减少他手臂的压力,闭上眼睛感受自己被他带着飞一般。
我比他更投入更沉浸在这好像永远不会停止的幸福中,很快忘了他刚才说累的提示,头突然着床心中有种被林业扔掉的恐惧,立刻睁开眼睛。
林业着实累了,把我放在床上后开始重重喘息。他没有离开我身体,而是又托住我的头,压在我身上。
让他受累我觉得抱歉,用眼睛盯着他的脸。他用手抚摸我的眼角,嘴唇离我很近很近。
“知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?”他声音有些颤抖和沙哑。
“你抱我。”我害羞地说。
“小傻瓜,只喜欢我抱你是么!”他一手撑住床,一手托我腋下,我随着他的力道向床里挪了挪。
他落下身子又压在我身上,我觉得比刚才重了好多,有些胸闷。
“告诉我是不是想找男朋友了?”
“不想。”
“真不想么?你现在还不能找男朋友。喜欢我这样抱你吗?”他一顿一停的,双手捧着我头。
我点头。
“等你有男朋友了还让我这样抱你不?”
我才不会找别的男朋友,我只让你这样抱我,我心想。但我说不出口,只用力点头。
“喜欢我做你什么人?”他温暖甜腻的声音是我忍受胸闷的动力。
“什么都喜欢,哥哥,老师,朋友,好哥们。”我为了缓解胸闷,轻轻推起他身体,但怕他以为我是真想推开他,又抱紧他。
林业把脸埋在我耳边片刻,带我翻个身,把我拢在他身上。
“小傻瓜,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?”他又开始抓我痒。
我在他身上不用忍受胸闷快活多了,不愿意因他抓痒就离开他。我只推他的胳膊,一边忍不住放声大笑。
“哥哥,不要,够了!”我在笑声中勉强说话。
他嫌我反抗得激烈又把我压在他身下,我只有手臂可以动,更加被动。只觉得隔着衣服更加痒上千百倍,只好无奈求饶。
“哥哥……求你……不要了……”有那么一瞬间我认为林业是在惩罚我,他故意让我不好受。
他停下手抚着我的额头,得意地坏笑,一点都没有老师的样子。我稍稍平复下喘息想把他推开。
“小奇,说认真的,等你和别人结婚以后,我们若还能见面还让我这样抱你吧。”他突然变得深情,我不忍心推开他了。
我不明白他的话是怎样的一种情境,但我明白我同意他的说法。
“嗯。”他整个身子都覆在了我身上,我把手放在他头上,希望他相信我并得以安心。
“小傻瓜。”他今晚打算一直这样叫我吗?
他坐起来又让我坐在他腿上搂着我:“小傻瓜,我告诉你你要听着。等你找男朋友的时候,在结婚之前不许让他这样抱你,不能让他碰你身体。”
我纳闷不让别人抱,他怎么可以抱我。不过这根本没什么,我不会结婚,不会让别人碰,除非那个人是林业。所以我还觉得好笑,躲过他的脸我忍不住窃笑。
“我知道啦!”我娇声回答他。
“还想要吗?”他扳着我肩膀看着我。
“想。”我说,我看着他。
他用脑门轻轻撞了下我额头,又抱起我在屋里踱步,像边走边哄小孩子睡觉。他休息的时候会让我坐在沙发扶手或桌上。我则对他的身体片刻不离。
“明天带你去划船好不?”他边走边问我。
我又有福利,以傻笑代替回答。
“你又让我出了一身汗,还要再洗个澡。”他这次让我稳稳坐在床沿上下来,“你先自己躺会儿。”
我依依不舍我的幸福,离开他的身体我好像也离开了我的幸福。我不情愿地松手。
他去洗澡,我无聊地翻开电视节目。等他再次穿着衣服出来,我们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一起看电视。我们都没有睡意,都不想用个体的睡眠度过这次时光。
等我睁开眼睛,我和夜里一样倚靠着他。天已经大亮,看情形快到中午了。电视已经关闭,我身边是林业均匀的呼吸。我的头随着他胸的起伏上下波动。
8
那次划船只有很浅的记忆。高兴是一定的,可能在户外还掺杂着大众所以冲淡了我的记忆。我只清晰记得我和林业各执了一只木浆一起划一只木船,由于不会协同用力,木船只在原地打转。
划过船我们又去登山,由于昨晚睡得太少,刚到傍晚我们已经疲惫不堪。等找到酒店住下,已没有精力像昨晚那样做类似情侣嬉戏。
我等林业出了浴室又在他腿上短暂地坐了一会儿。
“小奇,今天晚上我们分开睡吧。好好睡一觉明天回去,然后你回家待几天,我也要回家看看。高三复习阶段你要抓紧,玩也玩过了,不要再多想。回去以后把这两天忘了吧,我等着你取得好成绩。听话,不要再想着这样抱着老师。”
“哥哥。”我想挽回他的心。
“小傻瓜。我累了,去睡吧。”他与我的感觉是错位的,我觉得我们应该拉得更近处得更深,可他让我觉得他想和我断了。
“老师,那你以后再也不这样抱我了吗?”我窘得想哭。
“不是的。只要你愿意,老师也愿意。只是你高三学习最重要,想要我抱你,等你考上大学吧。”林业站起身把我从他身上拉开,“不是早就累了么,去睡吧。”
看他那温柔的样子我不想怀疑,不想违背,可我心里不舒服。我在反复的若有所失中入睡。
第二天回到出租屋他便帮我收拾东西,急不可耐地打发我走。我怀疑我在哪里得罪了他而不自知。
在家里等待开学的那几天我有了很多心事,不能向别人诉说的心事。我甚至没有勇气向曾真诉说。小时候的心事很快就会被蓝天白云冲散,而现在,蓝天白云会让我的心事越聚越多。
我每天一个人坐在河边,凝视潺潺的流水,脑子里全是林业。他让我忘了那两天,我偏偏记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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